诗文库 正文
上书言世务 西汉 · 严安
出处:全汉文 卷二十七
臣闻邹子曰:「政教文质者,所以云救也,当时则用,过则舍之,有易则易之,故守一而不变者,未睹治之至也」。今天下人民用财侈靡,车马衣裘宫室皆竞修饰,调五声使有节族,杂五色使有文章,重五味方丈于前,以观欲天下。彼民之情,见美则愿之,是教民以侈也。侈而无节,则不可赡,民离本而侥末矣。末不可徒得,故搢绅者不惮为诈,带剑者誇杀人以矫夺,而世不知愧,故奸轨浸长。夫佳丽珍怪固顺于耳目,故养失而泰,乐失而淫,礼失而采,教失而伪。伪、采、淫、泰,非所以范民之道也。是以天下人民逐利无已,犯法者众。臣愿为民制度以防其淫,使贫富不相耀以和其心。心既和平,其性恬安。恬安不营,则盗贼销;盗贼销,则刑罚少;刑罚少,则阴阳和,四时正,风雨时,草木畅茂,五谷蕃孰,六畜遂字,民不夭厉,和之至也。
臣闻周有天下,其治三百馀岁,成、康其隆也,刑错四十馀年而不用。及其衰,亦三百馀年,故五伯更起。伯者,常佐天子兴利除害,诛暴禁邪,匡正海内,以尊天子。五伯既没,贤圣莫续,天子孤弱,号令不行。诸侯恣行,强陵弱,众暴寡。田常篡齐,六卿分晋,并为战国,此民之始苦也。于是强国务攻,弱国修守,合从连衡,驰车击毂,介胄生虮虱,民无所告诉。
及至秦王,蚕食天下,并吞战国,称号皇帝,一海内之政,坏诸侯之城。销其兵,铸以为钟虡,示不复用。元元黎民得免于战国,逢明天子,人人自以为更生。乡使秦缓刑罚,薄赋敛,省徭役,贵仁义,贱权利,上笃厚,下佞巧,变风易俗,化于海内,则世世必安矣。秦不行是风,循其故俗,为知巧权利者进,笃厚忠正者退,法严令苛,谰谀者众,日闻其美,意广心逸。欲威海外,使蒙恬将兵以北攻强胡,辟地进境,戍于北河,飞刍挽粟以随其后。又使尉佗屠睢将楼船之士攻越,使监禄凿渠运粮,深入越地,越人遁逃。旷日持久,粮食乏绝,越人击之,秦兵大败。秦乃使尉佗将卒以戍越。当是时,秦祸北构于胡,南挂于越,宿兵于无用之地,进而不得退。行十馀年,丁男被甲,丁女转输,苦不聊生,自经于道树,死者相望。及秦皇帝崩,天下大叛。陈胜、吴广举陈,武臣、张耳举赵,项梁举吴,田儋举齐,景驹举郢,周市举魏,韩广举燕,穷山通谷,豪士并起,不可胜载也。然本皆非公侯之后,非长官之吏,无尺寸之势,起闾巷,杖棘矜,应时而动,不谋而俱起,不约而同会,壤长地进,至乎伯王,时教使然也。秦贵为天子,富有天下,灭世绝祀,穷兵之祸也。故周失之弱,秦失之强,不变之患也。
今徇南夷,朝夜郎,降羌僰略秽州,建城邑,深入匈奴,燔其龙城,议者美之。此人臣之利,非天下之长策也。今中国无狗吠之警,而外累于远方之备,靡敝国家,非所以子民也。行无穷之欲,甘心快意,结怨于匈奴,非所以安边也。祸挐而不解,兵休而复起,近者愁苦,远者惊骇,非所以持久也。今天下锻甲摩剑,矫箭控弦,转输军粮,未见休时,此天下所共忧也。夫兵久而变起,事烦而虑生。今外郡之地或几千里,列城数十,形束壤制,带胁诸侯,非宗室之利也。上观齐晋所以亡,公室卑削,六卿大盛也;下览秦之所以灭,刑严文刻,欲大无穷也。今郡守之权非特六卿之重也,地几千里非特闾巷之资也,甲兵器械非特棘矜之用也,以逢万世之变,则不可胜讳也(《汉书·严安传》,又《史记·主父偃传》,少篇首二百七十七字。)。
送王舍人制置四川 南宋 · 洪迈
五言排律 押寒韵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昭代推人杰,谁登上将坛。
君王念方面,侍从辍儒冠。
魏阙成高拱,梁州远监观。
九天开幕府,万里入征鞍。
往昔先多士,归欤乐考槃。
中年思贾谊,见晚叹严安。
禁掖侵霄汉,秋空刷羽翰。
文章变龙虎,班级上鸳鸾。
谋帅西南急,登庸岁月宽。
智谋回睿眷,节制妙朝端。
风采今如此,家声定不刊。
雪山方始重,蜀道几曾难。
地迥江惊急,云孤峡怒蟠。
梅花春欲动,水国暮生寒。
行路艰初起,筹边策未殚。
郫筒无惜醉,岷芋且加餐。
乡曲沾投分,蓬莱忝备官。
丹心空自喜,青眼独相看。
此地从公别,何时话夜阑。
归来消息近,鹏背一朝抟(同上书卷一一)。
答钱学使香树先生(阜城无城无公廨,寄居于庙。) 其二 清 · 严遂成
五言律诗 押寒韵 出处:海珊诗钞卷第五
使节一以至,锵洋动古欢。
集传凭庾信(时以诗序见委。),见晚惜严安。
旧雨吴江冷(丁巳姑苏舟次一晤。),西风易水寒。
我思曷云慰,空谷采幽兰。
栖云院新修印心堂名序 宋 · 李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五一、《梁溪集》卷一三五、《永乐大典》卷七二四○ 创作地点:福建省三明市沙县
右文殿修撰罗公既以家所藏佛菩萨书五千四十八卷于宝峰栖云禅院建大宝藏,庄严安贮,转大法轮,使见闻者无不蒙益,以作佛事;又于藏殿之西,相地爽垲,搆大经堂,集诸净侣同阅秘典。规模宏深,广博严丽,云山妙色,泉石清音,长在耳目,助发实相,诚胜事也。堂成,以告梁溪李某,曰:「子其为我名之」。某后进晚学,不足以知佛法深意,辞不获命,则为之言曰:昔菩提达摩得正法眼藏于西天祖师,而来震旦,为第一祖。其法不假文字,直指心源,无诸修證,见性成佛,宜于经教在所摈弃。乃以《楞伽阿跋多罗宝经》四卷付之二祖,曰:「此经可以印心」。祖祖传授,以为心法。是知禅教相融,初无二门,心语相印,亦无二法,岂特《楞伽》四卷为然哉。诸佛菩萨为一大事因缘出现于世,欲令众生开示,悟入佛之知,见大千经卷,亿万句偈,自然演出无量妙义。以我所得正法眼藏返观佛语及菩萨语,譬如以印印泥,圈模点画,吻然契合,然后乃知心外无佛,周遍法界,同一真体,第一义谛。何以故?文字言说皆解脱相,无差别法,故以是看经,是则名为具看经眼。今右文公深植善本,信根坚固,了达诸法深妙之义,超出世间,得法眼正,而能慇勤教典,建藏搆堂,与具眼人结看经社,精进勇猛,无复疲厌,岂非以经印心,如菩提达摩之所谓乎?伏请名堂曰「印心堂」。某既已名之,又序其所以名之之意,献于公,且告后之学者。时宣和二年三月二十四日,谨序。
置宝谟阁诏 南宋 · 宋宁宗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九七、《咸淳临安志》卷二、《宋会要辑稿》方域三之八(第八册第七三四七页)
朕惟昔在光宗皇帝天亶神明,日新圣学。发于号令,雷风彰鼓舞之神;焕乎文章,云汉丽昭回之饰。钩画凛鸾凤之飞动,光芒灿珠璧以陆离。宜在袭藏,式严安奉。龟书阐瑞,交辉东壁之珍;虹彩凝祥,寅上西清之御。宝列羲图之秘,谟新禹命之承。冠以美名,揭于层宇,肃万灵之拥护,掩群玉之菁华。其阁恭以宝谟为名,置学士、直学士、待制、直阁,以待鸿儒,以昭燕翼。著于甲令,副在有司。
用国华韵寄磬叔。磬叔。时服未阕 明 · 金宗直
七言律诗 押寒韵 出处:佔毕斋集卷之七
惆怅何因见素冠,头流春尽眼长寒。
欣欣有梦同骚雅,悄悄无人共肺肝。
非是长沙投贾谊,况闻金马召严安。
会当与子重携手,殿后鞓红把酒看。
贺杨国录启 南宋 · 林执善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四一、《翰苑新书》续集卷九
昼承三接,晨诲诸生。帝问严安,恨见之晚;士仰李渤,快睹之先。斯文有光,吾党增气。钦惟昭代,截若彝章。至于拔擢茂异之伦,则必度越寻常之外。然而由选曹而登文石,此事罕传;拔外官而议璧流,近今间见。天其或者,道将行欤。朝暮取一人焉,而群遂空;东北归二老者,而子焉往。亶惟盛事,卓掩前闻。某官负三十年之文声,振一二邦之教铎。数虞庠之人物,畴若老成;尽汉廷之公卿,皆出荐口。建白果登于华贯,明扬立至于要津。某逖奉除音,喜逾常等。陪细雨檐花之酌,岂能忘情;记琐窗红药之词,今近乎谶。
宋故枢密副使正奉大夫行给事中上柱国广平县开国伯食邑八百户食实封二百户赐紫金鱼袋赠尚书吏部侍郎宋公神道碑铭 北宋 · 杨亿
出处:全宋文卷二九八、《武夷新集》卷八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昔许穆公卒于师,《春秋》重其死王事,赠公衮以褒德。岑江陵薨于行,天子嘉其尽臣节,罢宵警以申恩。皇上巡狩两河,驻跸魏郡,惟枢秘副使宋公典掌机要,务烦伤神,得疾膏肓,终于道路。辍视朝于行阙,申追命于泉扃。痛深股肱,见君臣之同体;布在方策,实今古之相望。所以旌忠魂于九原,铄休光于百世者也。公讳湜,字持正,其先广平人也。自微子归周,商丘启国,胙土命氏,源深流长。处荆蛮者,才亚于骚人;仕东汉者,名参于循吏。或树勋于代邸,或驰誉于南朝,枝叶扶疏,华实蕃衍。公之远祖,占籍关中。隐德未融,重世始大。曾王父泽,登州牟平令;王父赞,雍州万年令。皆以时命之数,屈于州县,咸有清白之训,遗于子孙。烈考温故,晋天福中擢进士第,累迁右补阙。文雅之誉,流于京师;骨鲠之风,播于台阁。及公之贵,累赠工部尚书。公即其次子也,襟韵閒旷,风规爽迈。凝脂点漆,宛是神仙中人;虚受兼容,居然廊庙之器。爰自髫龀,卓然不群,了无童心,靡杂儿戏。初入小学,比及大成,恣阅黄卷圣贤之言,蔑闻青衿城阙之刺。既而究六经之微旨,通百家之杂说。服勤学问,日引月长;刻意著述,朝成暮传。迹在丘樊,名振辇毂。方随乡老之荐,适丁先君之忧。栾棘伤生,几于灭性;苴麻终制,始让干禄。太平兴国五年春,太宗凡三临轩,亲选多士。公提笔就试,思若涌泉,焕乎成文,曾不加点。诸生方当于燥吻,一人已喜于同时。贾勇先鸣,拔乎其萃,由是一上登进士甲科,解褐将作丞、通判梓州榷盐院,就拜太子右赞善大夫。归朝,改著作郎、直史馆,中谢日,赐绯衣银鱼。雍熙三年,今工部尚书王公化基,以谏官佐计相,上书北阙,自荐其材。太宗方求非常之人,待以不次之位,谓宰相曰:「李沆、宋湜,皆佳士也,可并试之」。即日召试制诰于中书。明日,除右补阙,知制诰,与二公并命焉,当时朝廷有得贤之议。就转库部员外郎,兼判尚书刑部,面赐金紫。会有妖尼诉廷尉断狱不平,公职当详谳,未尝发擿,坐是左迁均州团练副使,公论惜之。移汝州数月,徵拜礼部员外郎、直昭文馆,复以职方员外郎掌诰命。踰年入翰林为学士,转兵部郎中、知审刑院银台司封驳事。皇上嗣位,真拜中书舍人,修国史,并兼内署之职。俄丁皇妣扶风县太君淳于氏忧,柴毁骨立,杖而后起。五十而慕,昔人所难;七日绝浆,仅成死孝。才卒哭,诏起复视草禁中。公泣血抗章,愿终丧纪,优诏敦免,不允其请。是年冬,改给事中,参贰机务。明年,犬戎犯边,翠华时迈,枢机之任,一二咨焉。露版羽书,实司其缓急;伍符尺籍,专校于耗登。乘保鄣险,走集者禀于弛张;发号令图,方略者出于规画。乃至议将帅之能否,授以指踪;揣蕃夷之情状,辩其狙诈。折冲樽俎之际,制胜帷幄之中,料敌若神,谋事鲜过。任重责大,功劳智忧,而公与今襄阳王丞相并掌其职。公竭才尽瘁,知无不为。蒙犯风霜,勤劳夙夜,陟降帝右,咫尺天颜。总领万机,便蕃三接,焦心极虑,外彊中乾。十二月癸酉,上御武帐,召近臣议边事,公方指画上前,俄疾作仆于地,若大醉状,不能知人,同列竞前扶之。上命中贵人扶掖以就西序,亟令太医切脉,且曰:「疾不可为也」。上忧形于色,日夕候其安否。明年正月乙酉,乘舆亲至卧内存问,公以所疾未愈,恳乞先归,面可其奏,且以御衾褥为赐,仍命中使备肩舁、什器、帷帐、汤药、饮膳,送还京师。既发,又令近臣慰遣于郊外。己丑,次澶州,憩于法宝寺,是夕,以不起闻,享年五十有一。上叹息久之,诏赠吏部侍郎,辍朝一日。命使者护送灵柩归于上都,缘葬所须,并从官给。公比及弥留,且有治命曰:「上遇我厚,必卤簿葬我。生无益于国,死岂可烦于人」?诸弟等表其绪言,上深所嘉美,诏以钱五十万、绢三百匹、米麦百石赐其家,以备襄事。即以其年十月癸丑,归葬于京兆府长安县义阳乡大郭里,从先尚书之兆域,礼也。公娶清河张氏,封本郡夫人。婉錍柔嘉,幽閒令淑,仁洽宗党,教成闺门。二子:长曰纶,以延赏之恩,解褐太常寺太祝,年甫七岁。次佛奴,尚在襁褓。三女:长适屯田员外郎杨垣,其二皆幼。公生孝谨之族,负王佐之才,幼能属文,谈必稽古。尚书府君之捐馆舍也,季父温舒以左拾遗守华原郡,公实从行府中,笺奏皆令代作。公口占五吏,应接不休;日发百函,亲疏有意。季父拊背叹曰:「真我家国器,恨吾兄不见也」。至性纯孝,出人远甚。奉养慈母,烝烝膝下,调滫瀡以供膳,衣文䌽以承颜。左宦方州,单车独任,尽留妻妾,给侍庭闱,杜门端居,曾不屑虑。及太夫人寒暑遘疾,腠理寝深,公药必先尝,目不交睫,祷神请代,指景悼生,虽曾、闵之行,无以过也。长兄泌,职方员外郎,越王府记室;次兄浣;皆先公而逝。弟湛,任大理寺丞。推以友爱,成乎敦睦,棠棣致美,埙篪相须,天伦之欢,士林耸慕。耀州富平簿涣,太子中允沆,处士澥,进士洞,殿中丞涛,校书郎澹,皆公之从父弟也。公承高门之庆,为保家之主,协比诸弟,纠合近亲,人不间言,儿无常父,宦成名立,率繇于公。游吉之亢宗,张仲之孝友,见于是矣。公自决科筮仕,彯缨登朝。至如羊舌肸习于《春秋》,而公分直东观,裁成国史;公孙挥善为辞令,而公入参右掖,发挥王言。隽不疑之治狱也,多所平反,而公当详刑之任,民以不冤;山巨源之荐贤也,密陈启事,而公操审官之柄,下无失职。严安、徐乐并在左右,而公步武禁林,润色帝载;刘放、孙资对掌机密,而公徊翔丹地,秉执国钧。至于蹇蹇匪躬,岩岩群望,外庭集议,不曲从而诡随,宣室论思,必有犯而无隐,此诗人所称「邦之司直」。又如恂恂善诱,拳拳好德,博施以济众,功成不居,虚己以待物,事至而应,此仲尼所云「古之遗爱」。雅性冲澹,留心释老,早岁尝受道箓,晚节颇究禅筌。悟兹无生,用成达观。素善持论,酌之不竭;多识典训,扣之斯应。挹量陂者,鄙吝之意自泯;窥眉宇者,名利之念都息。接士在贵而思降,定交弥久而益恭。德迈种而愈勤,人服媚而无斁。蹊成桃李,夫又何言?室有芝兰,但闻俱化。非大雅明哲,岂能及是耶?公方以将明之才,辅文思之政,谈弭兵之术,议平戎之策,使单于之首,悬之藁街,辽阳之贡,陈于宰旅。致君尧舜,为宋伊、周。而两楹遘灾,二竖为沴,天不慭遗,人之云亡。召公深仁,徒结甘棠之爱;留侯素志,莫遂赤松之游。藐是诸孤,庶乎有后。常所著述,遗札颇多。自掌命书,尤振时誉,累当大手笔之事,皆为士君子所伏。集二十卷,传之子孙。诸弟等以繐帐犹悬,宿草将列,忧陵谷之或变,虑德音之不昭,谋建丰碑,以表神道。以某尝学旧史,曾接生平,得以祖述世家,论次阀阅。叙大丘之德,谅无愧词;非臧孙之言,敢期不朽。聊摭梗概,以为之铭。铭曰:
火德淳耀,文明诞敷。凤鸟斯至,神龟负图。时惟宋公,矫翼云衢。五百之运,其在兹乎。黄离继明,百度思治。旰昃临朝,斋居决事。时惟宋公,将顺其美。咸平之政,既尽善矣。八柱承天,七圣翊轩。䌤纶衮职,斟酌化源。青蒲伏奏,温树无言。林父忠荩,康侯锡蕃。三边屡耸,六龙顺动。借箸前筹,属鞬景从。美疹弗瘳,吾谋犹用。城郢遗言,涉洹占梦。梁木斯坏,太素收神。易箦而没,委顺全真。精爽何托,上骑星辰。如可赎兮,人百其身。行路咨嗟,冕旒悽恻。股肱或亏,其痛何极。尸谏犹切,忠魂弥激。临死之言,不忘社稷。卜葬咸阳,蓍蔡弗违。封树云毕,閟兹音徽。自古有死,吾将畴依。逝者可作,非公曷归?丘垄陵夷,光阴迅驶。传信方来,孰非文字?乃刊贞珉,式表幽隧。怀公之人,于斯堕泪。
次韵奉答廖袁州怀旧隐之诗 北宋 · 黄庭坚
七言律诗 押先韵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泰和县
诗题怨鹤与惊猿,一幅溪藤照麝烟。
闻道省郎方结绶,可容名士乞归田。
严安召见天嗟晚,贾谊归来席更前。
何况班家有超固,应封定远勒燕然。
慈孝寺铭 北宋 · 夏竦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四、《文庄集》卷二六、《永乐大典》卷一三八二二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维天圣四载冬十二月,洛苑副使、入内内侍省押班江德明被旨,治故燕国英惠长公主第为佛寺,资福于真宗文明武定章圣元孝皇帝。始圣上以皇太后浚发鸿誓,祗迪净因,图创美名,永昭慈训。三事之臣相与进曰:「陛下以聪哲广运承燕翼之谋,太后以宽仁勤俭膺顾托之重,垂帘访对,斋居听政。雨露均泽,荣悴毕沾,日月并明,忠邪洞判。阳郊再卜,岁历五颁,六幕晏清,百嘉楙育。此太后至慈以佑嗣圣,景贶博临;陛下至孝以事母仪,黎苗欢服。在昔名寺,方册具焉。或以纪年,或以盛德。今愿以慈孝为名,庶称道于无穷,晖映于前代」。有制可之,仍命近臣铭于乐石。臣闻东汉已还,有天下者继体承基,尊祖亲祢。黄流玉瓒,观盥之享严;高燎清坛,外宥之容备。属象馀烈,顾慕遗恩。奉先之典有终,欲报之哀无极。或以佛国追福,或以释像荐灵,旁行不流,厥惟旧矣。唐氏中微,五代短祚。寇剧摇乱,群雄纷扰。载祀踰于二百,历世几乎三十。文辉昏祲,山川圮裂。空庐生荆棘,郛郭成煨尘。大块之载欲空,下民之命垂尽。我国家天人合应,祖宗重光。并剪鲸鲵,再造畿夏。胜残去杀,解百王之弊纽;题期立象,拥五精之王气。宪洪范,顺乾则,置国以建永图;刬霸轨,拓皇衢,纳民以遵大道。功有震叠燀耀,格天光表,而太山之高未增;德有旁魄曼羡,蒸云润海,而梁父之基未附。上帝储蕃祉而有待,先圣膺宝命而惟新。其宅藩房,践储邸,则三鸡问寝,四时省膳,周文之孝德也;尹正京毂,宠绥都畿,有虞之历试也;其步天阶,御神器,则攸纵多能,宣精道艺,陶唐之文思也;躬案六师,外攘夷狄,成汤之圣武也。大哉,以日跻之美,承天赞之业,仁经之,义纬之,根本于道德,粉饰乎礼乐。信以来远,忿鸷之兵寝;虚以受人,鲠亮之臣进。万景以之昭晰,元化以之絪缊。包举大宁,参侔遂始。故能延飙驾,席萝图,萃坤珍,辑天瑞。纪官立制,克称乎神物;升中降禅,不显于上仪。鄈丘颂祗,曲里尊道。秩无文以拜贶,篆名山而纪迹。均大赉,赐明宥,复太素,宣至和。子黎庶之恩丰,宾万灵之礼洽。方将祓靖馆,斋大庭,而思帝所以甚欢,厌天下之为累。彻琴瑟而弗怿,倦舆马而罢游。圣人入侍兴居,冠带不褫;太后亲尝药石,夙夜必躬。靡爱牲牷,遍走群望。载罄圭璧,并植三坛。屑琼蕊而无功,谇玉灵而罔效。于是祈竺乾之秘教,舍沁水之名园。行冀有瘳,即程庶役。靡获梦龄之感,终稽肜日之报。弓遗髯断,荆山之鼎空成;钟䀟酒清,钧天之游不返。宇宙惨怛,人神震动,六宫攀号,万国缟素。皇帝起初载,临宸极,章明百度,履德包元,以仪形乎风烈;皇太后恭遗制,保重熙,平决万枢,博照兼览,以对越乎威神。以为能类帝者圣人,善飨亲者孝子。乃缘先朝之意,寖讲昭事之文。以真皇之受元符,膺秘记,层宙之顾怀也,始严安圣之殿于玉清之廷;奉谆诲,迪璿源,六羽之监观也,继作奉真之殿于灵景之馆。又以洛师吉壤,艺祖降灵,有应天之院;雎阳奥区,王业资始,有鸿庆之宫。四范睟容,并安宝宇。尽汉祖龙颜之妙,增开元玉石之华。皆衣冠是游,旒扆如在。荐樱献鲔,驰传相望。濡露履霜,因时增怆。又以为礿祀极乎礼,异幽赞之宜;哀戚竭乎情,无名助之礼。乃复畴近职,命有司申述绪言,继成曩志,即凤台之馀阯,建鹿苑之精庐。因旧垣而不广,虑民居也;鸠庶工而惟简,形人力也。□□□祗植之园,设像兼顾成之庙。岩洞隐饰,疑堂邑之山林;赞呗传闻,变平阳之歌舞。回廊四注,飞观相临。落《斯干》之雅章,成《春秋》之遂事。以五年冬十月诏择练僧三十以奉重修,置净人二十有五以给洒扫。设官守之局,俾德明以董之;议尊奉之制,命太常以参之。先置禁中,肖像文考。是月壬申乃率迩臣,戒宗室,导自天章之阁,至于会庆之殿。紫幄奏香,空歌达旦。翌日群后晨谒,百灵备从。申命上公,奉安于寺之崇真殿。缁黄先道,仪卫清路。幡华旗旆,左右相见;钟磬笙簧,前后间作。帷帟设次,簪绂在廷。太史候辰,攸司错事。言瞻殿榜,出于宸翰,飞毫举凤,拂素腾龙。孝德圣能,并焕兹日。甲戌,上运法驾,率公卿,以奉馨荐。越翌日,太后御雕舆,总嫔侍,以献令芳。都人隘涂,轩车击毂。或鼓舞蹈德,或感泣怀恩。望帝卿之云,惨凄共色;听鱼山之梵,赞叹相趋。先帝付受之道光矣,后圣恭事之礼至矣。《书》所云「克笃前烈」,《诗》所云「聿追来孝」者也。史官奉诏,谨为铭曰:
有宋赫赫,两宫明明。慈昭神育,孝总天经。思文真皇,悲哀罔极。鲁馆方虚,给园斯辟。斗城北望,广路东披。采楹丛倚,绀瓦翚飞。宝网罗空,金绳表道。满月光明,青莲相好。有殿中峙,实奉先朝。彫云丽幄,绮栋陵歊。隆准如生,清辉若在。祗荐馨香,疑闻謦欬。供帐咸具,服御毕陈。履綦虽远,手泽犹新。閒馆旁连,藻扃相属。庭有寓龙,山多垒玉。严卫岑寂,灵游往来。雨华纷馥,飙驭徘徊。日监孝思,永锡纯嘏。时万斯年,在宥天下。
献文阙下不得报上书 中唐 · 舒元舆
出处:全唐文卷七百二十七
马周张嘉贞代人作奏。起逆旅卒为名臣。今臣备于朝。自陈文章。凡五晦朔不一报。窃自谓才不后周嘉贞。而无因入。又不露所蕴。是终无振发时也。汉主父偃徐乐严安以布衣上书。朝奏暮召。而臣所上八万言。其文锻鍊精粹。出入今古数千百年。披剔剖抉。有可以辅教化者未始遗。拔犀之角。擢象之齿。岂主父等可比哉。盛时难逢。窃自爱惜。
贺新凉 戈小莲科头箕踞长松下图 清 · 彭兆荪
押药韵 出处:小谟觞馆诗馀
之子堪丘壑。
笑纷纷、金张许史,严安徐乐。
不世情推何等物,只有苍官落落。
好容我、解衣盘礴。
一曲天风海涛奏,尽人间、飘尽秋林箨。
遥和者,九霄鹤。
书生漫说匡时略。
有娱人、在山泉水,吹笙楼阁。
节目本来多磊砢,况抱冬心恬漠。
只莫负、琴弦酒酌。
我亦相看成偃蹇,问何时、免插风尘脚。
同尔證,岁寒约。
读唐志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四七、《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七○、《古今图书集成》经籍典卷三八八、《宋元学案补遗》卷四、四九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建阳区
欧阳子曰:「三代而上,治出于一而礼乐达于天下。三代而下,治出于二而礼乐为虚名」。此古今不易之至论也。然彼知政事礼乐之不可不出于一,而未知道德文章之尤不可使出于二也。夫古之圣贤,其文可谓盛矣。然初岂有意学为如是之文哉?有是实于中,则必有是文于外。如天有是气,则必有日月星辰之光耀;地有是形,则必有山川草木之行列。圣贤之心既有是精明纯粹之实以旁薄充塞乎其内,则其著见于外者,亦必自然条理分明,光辉发越而不可掩,盖不必托于言语、著于简册而后谓之文。但自一身接于万事,凡其语默动静,人所可得而见者,无所适而非文也。姑举其最而言,则《易》之卦画,《诗》之咏歌,《书》之记言,《春秋》之述事,与夫《礼》之威仪,《乐》之节奏,皆已列为六经而垂万世,其文之盛,后世固莫能及。然其所以盛而不可及者,岂无所自来?而世亦莫之识也。故夫子之言曰:「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盖虽已决知不得辞其责矣,然犹若逡巡顾望而不能无所疑也。至于推其所以兴衰,则又以为是皆出于天命之所为,而非人力之所及。此其体之甚重,夫岂世俗所谓文者所能当哉?孟轲氏没,圣学失传,天下之士背本趋末,不求知道养德以充其内,而汲汲乎徒以文章为事业。然在战国之时,若申、商、孙、吴之术,苏、张、范、蔡之辩,列禦寇、庄周、荀况之言,屈平之赋,以至秦汉之间韩非、李斯、陆生、贾傅、董相、史迁、刘向、班固,下至严安、徐乐之流,犹皆先有其实而后托之于言。唯其无本而不能一出于道,是以君子犹或羞之。及至宋玉、相如、王褒、扬雄之徒,则一以浮华为尚,而无实之可言矣。雄之《太玄》、《法言》,盖亦长杨校猎之流而粗变其音节,初非实为明道讲学而作也。东京以降,讫于隋唐,数百年间,愈下愈衰,则其去道益远而无实之文亦无足论。韩愈氏出,始觉其陋,慨然号于一世,欲去陈言以追《诗》《书》六艺之作。而其弊精神、縻岁月,又有甚于前世诸人之所为者。然犹幸其略知不根无实之不足恃,因是颇溯其源而适有会焉,于是《原道》诸篇始作,而其言曰:「根之茂者其实遂,膏之沃者其光晔,仁义之人,其言蔼如也」。其徒和之,亦曰未有不深于道而能文者,则亦庶几其贤矣。然今读其书,则其出于谄谀戏豫,放浪而无实者自不为少。若夫所原之道,则亦徒能言其大体,而未见其有探讨服行之效,使其言之为文者皆必由是以出也。故其论古人,则又直以屈原、孟轲、马迁、相如、扬雄为一等,而犹不及于董、贾;其论当世之弊,则但以词不己出而遂有神徂圣伏之叹。至于其徒之论,亦但以剽掠潜窃为文之病,大振颓风,教人自为为韩之功,则其师生之间,传受之际,盖未免裂道与文以为两物,而于其轻重缓急、本末宾主之分又未免于倒悬而逆置之也。自是以来,又复衰歇。数十百年而后,欧阳子出,其文之妙,盖已不愧于韩氏,而其曰治出于一云者,则自荀、扬以下皆不能及,而韩亦未有闻焉。是则疑若几于道矣。然考其终身之言与其行事之实,则恐其亦未免于韩氏之病也。抑又尝以其徒之说考之,则诵其言者既曰「吾老将休,付子斯文」矣,而又必曰「我所谓文,必与道俱」;其推尊之也,既曰今之韩愈矣,而又必引夫「文不在兹者」以张其说。由前之说,则道之与文,吾不知其果为一耶?为二耶?由后之说,则文王、孔子之文,吾又不知其与韩、欧之文果若是其班乎?否也。呜呼,学之不讲久矣,习俗之谬,其可胜言也哉!吾读《唐书》而有感,因书其说以订之。
汉书杂论下 宋 · 刘子翚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五九、《屏山集》卷四、《南宋文范》卷五三
或曰:武帝不冠不见汲黯,此足称者。余谓君臣相与,在贵以诚心,不在贵虚礼也。武帝以黯为社稷之臣,是非不知黯也。黯进言未尝一听,画策未尝一用,弘、汤之阿谀顺旨,皆超躐见用,至谓黯为甚戆,谓黯为不学,谓黯为妄发,卒见斥逐,则不冠不见是虚礼也。后拜黯为淮阳太守,欲借其威重以靖寇也。黯不受印绶,强予之曰:「吾今召君矣」。此绐黯,欲令之淮阳也。黯居淮阳十年,竟不召也。高祖骑其项而问周昌,据床而见郦食其,可谓亡礼矣。然其计策行,其身名显,故高祖虽有嫚侮之讥,而英雄乐为之用者,盖其诚心相与,不责以虚礼也。武帝力征匈奴,主父偃、严安、徐乐引危亡之事谏之甚切,帝曰:「公辈皆安在,何相见之晚也」!悉拜为郎,然征伐竟不已。又包南山民田为上林苑,东方朔陈三不可,帝拜朔为大中大夫、给事中,赐黄金百,然遂起上林苑。盖武帝知受谏为人君之美,故不吝爵禄以旌宠之也。然有赏谏之名,无受谏之实,何益于治乎?孔子曰:「法语之言,能无从乎,改之为贵」。此之谓也。
哀帝为定陶王,从傅、相、中尉入朝,成帝问之,对曰:「令诸侯王朝得从其国二千石,傅、相、中尉皆国二千石也」。问中山王,不能对,帝乃贤定陶王。时哀帝年十七,元帝即位时年二十七矣,不省召致廷尉为下狱,竟杀萧望之,以此言人君一日二日万几,岂可不练达世务也哉?元帝好儒,宣帝曰:「乱我家者必太子也」。汉业自元帝而衰,知子莫若父,信矣。
杜钦说王凤曰:「王章所坐事密,天下不知章实有罪,而以为坐言事也。宜因章事举直言极谏,则流言稍释,疑惑著明」。凤行其策,史称钦补过将美,皆此类也。且王章上封事指言凤专权蔽主,宜废勿用,凤乃陷以大逆。章死不以罪,天下冤之。钦为凤谋主,言无不听也,不能救章之死,又为此谋,盖恶诬善,天下果可欺耶?钦奸人之雄也。初凤专权,钦尝戒之,又令凤乞骸骨。及王章上封事,凤称疾笃,欲遂退。当是时,刘氏王氏之祸几解矣,钦乃力说凤起视事,竟杀章。钦内结凤心而外取虚名,故其谋反覆如此。元帝举直言,钦专指后宫,谓外戚亲属无乖剌之心,阴为凤地,谷永之流也而机险过之。史臣责永而恕钦,且谓浮沉当世,好谋而成,非夫浮华博习之徒所能窥也,其然岂其然乎!
张汤、杜周,酷吏也,皆子孙荣显,侯爵数世。史称汤虽酷烈,及身蒙祸,其推贤扬善,固宜有后,此牵合之论也。汤深刻排陷,流毒一时,其称引一二掾史,何足掩其过伐。安世、延年之德器,自应绵远,未必由汤与周。舜之帝,禹之王,岂必自瞽、鲧耶!
公孙宏徒步数年至宰相封侯,于是起客馆、开东阁以延贤人,一时称焉,然不闻有所引荐也。一董仲舒卒挤排之,何贤人之能得耶。若所招延唯谄谀软美之士,则宏之客馆与屈氂之奴婢室无以异也。
史称贾山自下剂上,邹阳、枚乘游于危国,然卒免刑戮者,以其言正也。审如是,则比干谏纣、子胥谏吴,皆不免刑戮者,岂其言不正耶。君有明暗宽暴,由其所遭有幸与不幸也。
太史公以儒、墨、阴阳、名、法、道德为六家,较其短长而论其指要,刘子曰:「夫儒何所不通哉,不通非儒也」。其论墨者曰:「强本节用,人给家足之道也。孔子曰:『与其奢也,宁俭』。有子曰:『百姓足,君孰与不足』?《易》曰:『节以制度,不伤财,不害民』。则墨家之长,吾儒之为也」。其论阴阳家曰:「叙四时之大顺不可失也。孔子曰:『行夏之时』。《易》曰:『变通莫大乎四时』。又曰:『君子以治历明时』。则阴阳之长,吾儒之为也」。其论法家曰:「尊主卑臣,分职不相踰越,不可改也。孔子:『君在踧踖如也,君命召不俟驾而行』。《易》曰:『君子以辩上下、定民志』。则法家之长,吾儒之为也」。其论名家曰:「其正名实不可不察也。孔子曰:『必也正名乎』。又曰:『惟名与器不可假人』。又曰:『如有所誉者,其有所试矣』。则名家之长,吾儒之为也」。其论道家曰:「使人精神专一,动合无形,澹足万物。孔子曰:『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易》曰:『以此洗心,退藏于密』。又曰:『无思无为,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则道家之长,吾儒之为也」。以是观之,则五家之长,吾儒通之明矣。其论儒者之短,则曰:「以六艺为法,六艺经传以千万数,累世不能通其学,当年不能究其礼,故曰博而寡要,劳而少功」。是以迹论儒也。孔子曰:「一以贯之」。又曰:「予欲无言」。然则所谓六艺者,果可以病儒哉?论儒之迹而不论儒之道,非知儒者也。不蔽于一偏,不滞于一隅,以之治世,以之脩身,无不可焉,兹所谓通儒也。若曰殊途而同归,百虑而一致,则纷纷之论,不发亦可。
昌邑王贺废,宣帝即位,心内忌贺,诏山阳太守张敞谨备。敞见贺,察其言语,跪起不常。敞即奏曰:「故王清狂不惠」。由此知贺不足忌。若贺者,可谓无道之主,非清狂不惠者也。贺忧不免张敞之来,故于言语跪起之间,阳为颠蹶以免祸也。初霍光废贺时,令贺受诏,贺曰:「闻天子有争臣七人,虽亡道不失天下」。观此应对,岂清狂不惠者耶?贺虽昏于治国,亦善于保身,其得终其天年,抑有由也。
丙吉为丞相掾吏,有罪臧,终无所案验,后因以为故事。且吏不敢为奸臧者,畏刑法也。刑法不加,彼何惮焉?奸臧之吏,踪迹诡秘,幸而一败,又获善脱,蠹国害民多矣。赏罚之柄,诏王驭臣,相之职也。治远自近,掾吏之奸臧不案,欲责百司郡县之廉,可乎?
丙吉驭吏尝从吉出,醉呕丞相车上,吉容之。后赤白囊至,驭吏刺知虏入云中代郡,以白吉曰:「二千石有老病不任兵马者,宜可预视」。吉召曹案,科条其人,会帝召问,吉具以对,宣帝称其忧边思职。吉叹曰:「不先闻驭吏言,何见劳勉之有」!掾吏由是益贤吉。夫丞相,百僚之表也,驭吏呕车,其伤体貌甚矣,且时方多警,边郡二千石长吏可不预知耶?老病不任,可不预择耶?仓卒之间,偶得驭吏之言而见劳勉,又何足贤?噫,吉,汉之名臣,兹不足以贬其盛德,史臣载为美谈,亦已陋矣。
赵充国罢骑兵屯田,欲不战以破先○,其计得矣。然须迟以岁月,以待其敝,而宣帝责成甚速,遂诏别将辛武贤等出击,斩获数千,其馀尽降。先○之破,虽充国计画已定,然当时多言武贤出击之功。或使充国见宣帝言屯田不战,先○必破,策之上也。用兵则有胜有负,负则其患滋多,后勿轻战,未为失也。继乃罢遣武贤,更不论赏,此则过矣。使之率三军冒万死,既已成功,安可不赏?故武贤深恨充国,告其子卬他事,卬自杀,充国亦罢,遂为世雠,盖作不顺而施不恕也。夫争功招祸,自古多矣,余独于充国惜之。
史称隽不疑学以从政,临事不惑,遂立名迹,始终可述。疏广行止足之计,免辱殆之累,亦其次也。余观不疑为政,初亦尚严,赖贤母之训,故不至残酷耳。其议论容饰,颇近豪侠,然不疑诚奇才,考之当世,其伦匹尚多也。西汉士大夫持禄保位,习以为风。广、受独行止足之计,名重一时,廉顽立懦,后世犹想其风采焉。其人非不疑之所能先也。以游、夏之文学,冉、季之政事,宰、贡之言语,列于四科,不得先颜、闵之德行,圣人之意深矣。
元帝欲御楼船,薛广德免冠曰:「宜从桥」。诏曰:「大夫冠」。广德曰:「陛下不听臣,臣自刎以血污车轮,陛下不得入庙」。帝不悦。张猛曰:「乘船危,就桥安,圣主不乘危」。帝曰:「晓人不当如是耶」?乃从桥。噫,广德刎血之言诚过矣,然广德不先发此言以激上心,则张猛之言未必见听也。事君有犯无隐,广德有之,然元帝亦可谓能纳谏矣。
武帝任车千秋,一言寤主,何哉?智有馀也。武帝惑于鬼神,故千秋讼太子之冤,托以白头翁教臣言,武帝亦曰:「此高庙神灵使公教我也」。武帝晚年多病,尤信巫蛊之说。《卫太子传》曰:「久之,巫蛊事多不信。上知太子惶恐无他意,车千秋复讼太子冤」。是千秋逆知武帝有悔恨心,故乘间而开说也。不然,千秋为高寝郎,当追捕太子时,何不言耶?因其悔恨之心,挟以鬼神之事,故一言寤主,岂非智有馀耶?传中亦言千秋敦厚有智,千秋无他施为,所谓有智者,岂当时史臣亦微见此意耶?
薛方、蒋栩之流,汉高士也,附于他传,仅见姓名。《东方朔》一传几万馀言,考其所载,皆滑稽戏弄不经之谈。孔子曰:「辞达而已矣」。亦盍剪其繁芜乎!
萧望之自谏官出为平原太守,望之上疏曰:「选经术之士以为内臣,外郡不治,岂足忧哉」?此有激而言,非通论也。
史称元帝优游不断。萧望之谓中书本用宦者,非国旧制,欲退宏恭、石显,更置士人。元帝谦逊,重改作,议久不定,此优游不断也。后恭、显谮望之,请召置廷尉,请免为庶人即免为庶人,请诎之牢狱即诎之牢狱,又何勇决耶?盖由听受不明,故忠直之言难行,谗昵之言易入也。
三长史谮杀张汤,武帝后杀三长史;恭、显谮杀萧望之,元帝竟不加罪。此人君之所以贵英断也。望之既死,帝为之却食,涕泣哀恸,每岁时遣使祠祭,无所不尽其至焉。生不能用,又杀其身,既死乃为此纷纷,何耶?哀公诔仲尼,子贡所以讥之也。
魏相为扬州刺史,考案郡国守相,多所贬退。丙吉与书曰:「朝廷已深知弱翁治行,方且大用矣,愿少慎事自重」。相心善其言,为霁威严。相所贬退皆当耶,不可已也;失之过耶,箴之可也;不当以朝廷方见用而为慎事之计也。以丙、魏之贤犹如此,况其下乎?后之人慎事自重而致身荣显者,率遵此言也。
班固谓平当逡巡有耻,又谓当持禄保位,被阿谀之讥。孔子曰:「行己有耻」。又曰:「巧言令色足恭,左丘明耻之,丘亦耻之」。若审阿谀,乌得谓之有耻乎?当为相才数月,观其不受侯而过于公孙宏、稚圭之流矣。
高祖召田横,至尸乡自杀,其客二人亦自刭。高祖惊,以横客皆贤也,尽召之。其徒五百人,闻横死,皆自杀。于是乃知田横兄弟能得士也。余谓史溢美之言也,五百人时在海中,闻横死惧而逃散耳,或有与横同死生者,亦不过数人,海上辽邈,因遂传以为皆死未可知也。横窜海中,其徒五百人若果能皆为横死,则方其盛时,据三齐之地,所得死士可胜论哉?以横兄弟之贤,得死士如此之众,夫孰能当之?然横兄弟亦屡与诸侯兵战矣,未尝一胜,则所谓死士者,皆安在耶?史臣盖欲成田横得士之名,因世俗之传,遂实其说。
袁盎虽引义慷慨,然捭阖之士也。尝谓文帝有高世之行三,且曰:「陛下至代邸,西乡让天下者三,南乡让天子者再。夫许由一让,陛下过许由四矣」。方汉大臣诛诸吕,迎文帝,帝与宋昌决策而来,岂有许由之志哉,再三之让,姑欲谦谦尽力耳,盎乃谓过许由之让四,何谄谀之甚耶!文帝甘受其言,使庸庸之君,岂不张其骄心哉。《书》曰:「有言逊于汝志,必求诸非道」。帝王以此观人,则邪与正岂不洞然耶?
张良至圯上,见老父授以一编书,乃《太公兵法》也。初老父与良约:「五日平明与我期」。比良往,父已先在,怒曰:「与老人期,后何也」?又五日鸡鸣往,父又先在。又五日,良半夜往,有顷,父来,喜曰:「当如是」。《兵法》曰:「先发者制人,后发者制于人」。老父之意,良默得之,故未传兵书,而先许之也。
张良所画计策,高祖用之,以成汉业。及招四皓以安太子,则高帝亦堕其计中矣。良欲从赤松子游,盖婉其辞以脱世网,所谓「鸿飞冥冥,弋人何慕焉」。高祖与雍齿有故怨,尝欲杀之,后诸将欲反,用张良计,乃封雍齿,王陵坐与雍齿善,亦最后封。噫,以高祖宽仁大度,犹未能于此释然,乃知不念旧恶,亦是难事。韩信王楚,召辱己少年令出跨下者以为中尉,曰:「此壮士也」。观此,则信岂庸庸武夫耶?
有告韩信反者,高帝初欲发兵,陈平劝帝伪游云梦,信必郊谒,即执缚之,此计亦适行耳。据《韩信传》,高祖且至,楚欲发兵,自度无罪;欲谒上,恐见擒。是信已明知高祖欲擒之矣,使信决策发兵以袭高祖,事固不测也。或说信斩钟离昧,楚亡将,汉捕之甚急,信初匿之,今发之,是自暴其罪也,以此求免,难哉。噫,信诚无他,然高祖卒疑之者,岂两雄不并居耶?韩信料敌制胜,可谓明矣,而不知高祖之疑己,是天夺其鉴也。高祖兵败成皋,自称汉使,晨驰入信军,信未起,即入卧内,夺其印符、麾召诸将,易置之,信乃知独汉王来,大惊,则高祖疑信之迹彰矣。及封齐王,会垓下、项羽死,高祖袭夺信军,徙信为楚王,则高祖疑信之迹,又昭昭矣。信殊不觉,故武涉、蒯通之言,如水投石焉。初谓汉王亲信我,不夺我齐。既夺齐,又谓我无罪。既见缚,始知汉王畏恶其能,遂称疾不朝。呜呼,何信知之晚也!夺军徙地,出其不意,相疑甚矣,三尺童子亦须觉悟,而信不知,信岂暗昧至此哉?天夺其鉴也。
项羽引兵欲渡乌江,亭长舣舟待,请羽急渡,羽不渡,乃战死。盖是时汉购羽千金、邑万户,亭长之言甚甘,羽疑其欺己也。羽意谓丈夫途穷,宁战死不忍为亭长所执,故托以江东父老之言为解尔。使羽果无东渡意,岂引兵至此哉?羽至东城才二十八骑,与汉兵战,斩二将,杀数百人,汉军披靡,使羽尽用其众,决死垓下,岂易当哉?所以去垓下者,犹冀得脱也,乃为田父所绐,陷于大泽。羽知人心不与己,安知亭长不出田父之计哉,此羽之所以战死也。
武帝之时,异人并出,史臣方之版筑饭牛,斯言过矣。公孙宏、倪宽之儒雅,专事阿谀,皆佞人也。张汤、赵禹之定令,多务严急,皆酷吏也。李延年倡优善歌,乃许之协律。桑宏羊剥民聚敛,乃许之运筹。至如严助、张骞之徒,皆启唱边事以资进取。在尧舜三代之时,不免乎流放窜殛者也,尚何才之足云。惟汲黯、苏武一时杰出,而武帝疏远之,肆其私心,祸流四海,则以朝无人也,史臣之言过矣。
爵禄者人主之柄也,褒贬者史官之柄也。史官之柄与人主相为权衡,以劝善惩恶。孔子作《春秋》,后之作史者取法焉。莫尊于丞相,陶青刘舍相也,不得立传;莫贵于通侯,扶柳吕成侯也,不得立传。严彭祖不为宰相,李广不封侯,当时惜之,然皆有传焉。孟眭以议郎立传,江公以博士立传,苏武以典属国立传,严安以骑马立传,贾山、邹阳之徒以诸侯之客立传,不以爵禄之崇,所以励善也。春秋澶渊之会,卿当书,以其无信,不书;召陵之盟,屈完不当书,以其贤,故特书,盖此意也。佞倖、货殖何以立传?希恩冒利之人,茍一时之荣,非求名于万世也,史必立传,所以惩恶也。《春秋》书三叛人名,盖此意也。此史官之柄,与人主相为权衡,而励善惩恶也。
班固作《汉书》,惟《纪》最为严密,事皆详载于《传》,而撮其要书于《纪》,固自名之曰「春秋考纪」,其言有深意焉。余尝考之,吴王濞约六国举兵,齐王后悔,背约城守;济北王为其郎中令劫守,不得发兵。濞败,遂得不诛。班固书曰:「皆举兵反」。何以书「皆举兵反」?初意皆反也。戾太子斩江充矫制发兵,武帝诏刘屈氂捕斩反者,班固书曰:「太子以节发兵,与丞相刘屈氂大战长安」。何以不书反?初无反意也。张汤凌折三长史,长史发汤阴事,汤曰:「谋陷汤者三长史也」。遂自杀。武帝尽诛三长史。班固书曰:「张汤有罪自杀」。何不书陷汤?汤有罪也。弘恭、石显奏萧望之不悔过,请诎于牢狱,塞其怏怏心,望之自杀,有司奏望之有罪,请绝其爵邑。班固书曰:「中书令弘恭、石显谮望之,令自杀」。何不书有罪?恭、显谮之也。太子矫制不书反而书以节发兵,讥武帝惑巫蛊而致乱祸也。望之自杀不书有罪而书谮,讥元帝信阉宦而杀其师傅也。凡此之类,不可殚举,固自谓「春秋考纪」者,岂以得《春秋》之意耶?
班固作史赞,非独详于纪善也,又重美之;非独略于记过也,又婉其辞。其记善也,虽小善必录;其记过也,非大过不书。文帝之仁言俭德,赞中总列十数条,叹曰:「呜呼仁哉」。于景帝赞又曰:「至于孝文,加以恭俭」。于武帝赞又曰:「文景务在养民」。非详于记善,又重美之乎?武帝之穷兵奢侈,其赞曰:「雄材大略,不改文、景之恭俭,诗书所称,何以加焉」?非略于记过,又婉其辞乎?元帝之号令温雅,成帝之穆穆之容,皆见称述者,不以一失废其他长也。故曰虽小善必录。吕后之宠产、禄,景帝之杀晁、周,皆略而不言者,不以小疵玷其全美也,故曰非大过不书。
史赞诸帝皆称述,独高祖赞推其世系运统而已,无所称也。盖以高祖之盛德大业,不假言而自著,亦非一二言可赞也。故赞卫、霍不言征伐之功,赞相如不论文章之美,其他则片善寸长,赞皆言之,有馀易见,不足难知故也。
高祖辍洗受言,吐哺销印,其从谏若转圜也,至于废太子则虽得百张良无益。文帝身衣弋绨,慎夫人衣不曳地,其俭无以加也,至宠邓通则赏赐辄钜万,并举铜山与之,何相戾哉?盖惑于所爱,虽圣主贤君,犹不能自免也。及四皓入见而嬖姬舞泣,申屠一言而弄臣碎首,此二帝所以称贤圣哉。
贺杨国录启 宋 · 林外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一六、《翰苑新书》续集卷九、《秘笈新书》卷六、《启隽类函》卷八四、《八代四六全书》卷九
昼承三接,晨诲诸生。帝问严安恨见之晚,士仰李渤快睹之先。斯文有光,吾党增气。钦惟昭代,截若彝章,至于拔擢茂异之伦,则必度越寻常之外。然而由选曹而登文石,此事罕传;拔外官而议璧流,近今间见。天其或者,道将行欤。朝暮取一人焉,而群遂空;东北归二老者,而子焉往。亶惟盛事,卓掩前闻。某官负三十年之文声,振一二邦之教铎。数虞庠之人物,畴若老成;尽汉廷之公卿,皆出荐口。建白果登于华贯,明扬立至于要津。某逖奉除音,喜逾常等。陪细雨檐花之酌,岂能忘情;记琐窗红药之词,今近乎谶。
罢官后初还襄城弊居述怀十韵回寄洛中旧寮 北宋 · 欧阳修
押词韵第四部 创作地点:河南省许昌市襄城县
路尽见家山,欣然望吾庐。
陋巷叩柴扉,迎候遥惊呼。
儿童戏竹马,田里邀篮舆。
春桑郁已绿,岁事催农夫。
朝日飞雉雊,东皋新雨馀。
植杖望远林,行歌登故墟。
夙志在一壑,兹焉将荷锄。
言谢洛社友,因招洛中愚。
马卿已倦客,严安犹献书。
行矣方于役,岂能遂归欤。
斗母降辰恭纪一首 清 · 彭孙遹
七言律诗 押寒韵 出处:松桂堂全集卷十七
三生名籍在仙坛,钩校分明御笔丹。
未得幽贞同雪干,可能洁白比霜翰。
北辰垂照三千界,东岳朝真十八盘。
从此便成云水计,上书不拟似严安。
洪焘磨勘转朝散大夫制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后村先生大全集》卷六三
汉第从臣,莫高于两禁;周计郡吏,必待于三年。爰锡赞书,俾升华秩。具官某辨智而闳达,敏惠而恭宽。讽议朝廷,盖严安、徐乐之比;弹压京辇,有张敞、王尊之风。然考课自昔之通行,虽贵近亦由于序进。在朝夕论思之列,尔益坚事国之忠;以日月积累为功,朕深愧待贤之意。倚须奏最,将又陟明。可。
送姚伯子还润州旧隐 明 · 黎民表
久作燕台客,几经秋月白。
秋月复春花,年年故园隔。
手把严安书,家储无甔石。
却扫平津门,垂翅长安陌。
昨夜梦归来,五湖荷花开。
杨帆从此去,要路不须媒。
北固青山在,长江流绿苔。
更寻江总宅,相期中散杯。
浮云尔何物,壮志空摧颓。
余亦乘扁舟,雷平披草莱。
次韵和泗州制府 其二 清末 · 严复
七言律诗 押寒韵 出处:瘉壄堂诗集卷上
漫陈时务学严安,朱虎夔龙兴未阑。
诸夏度支忧绠短,九秋缯纩挟衣单。
星瞻华盖光芒动,灰出昆明劫火残。
珍重鹰扬期晚节,崧高相待颂良翰。